安康酸菜食俗及民谚解读
赵书鼎
凡了解安康的人都知道当地人爱吃酸菜,这个酸菜纯指浆水菜。现在山珍海味,珍馐佳肴对安康人来说,已属家常菜了。但以往城镇平民和农村赖以为主菜的酸菜却步入高级酒店的饭桌,这与当地酸菜的独特滋味和它的广泛配伍性不无关系吧!一般人对这个独特食俗的有关传说与诸多谚语就不一定详细了解。我于六十年代初开始注意探索,与此相关的还有一个民间传说哩。
相传大唐末年,由于统治阶级腐败残暴,民怨沸腾,黄巢顺应民意揭竿而起,顿时山摇地动,广大农民纷纷投到他的麾下,苦战几年,建立了“大齐”国。可是皇帝老儿调集了全国的精兵强将进行围剿,义军终难敌官兵,兵败撤到咱安康的牛山上之暂作休整(现在牛山顶上还有黄巢远望帝都的望京石和他的练兵场哩)。当时牛山被困得水泄不通,老百姓也被赶离山下。官兵意欲活活困死黄巢将士。俗话说“无粮不成军”呀,黄巢的军粮吃光了,马也杀了充饥,他只好命令将士们把周围的野菜统统挖上山来,山码大堆地放在一块。日久易霉变呀,于是他围着菜堆左转右转,想了又想,让大伙挖下一些大坑,把菜贮在坑内保存,同时再派几支精壮将士下山寻粮,以备饱餐一顿后拼杀突围。不料下山的人全部战死,官兵趁机攻山。惨烈的战斗结束后,只有少数军士保着黄巢突围出去。待官兵撤走后,老百姓不忍战死的将士曝尸荒野,聚众上山打点。当他们揭开被树枝土石掩盖的大坑时,阵阵清香扑面而来,沁人肺腑,仔细一看,原是发黄的野菜,尝一尝,酸津津的,别有一番滋味。大家想起黄巢将士的功绩和他们遭受的罪,不禁泪流满腮。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哽咽地说:“乡亲们,大齐王是为咱穷人过上好日子才起兵造反的呀,他们吃尽人间苦,受尽人间罪,大家带一点他们吃的野菜回家,一代一代传下去,表示咱穷苦百姓对他的怀念吧!”就这样,金州百姓在山上建了庙宇祭拜阵亡将士,而腌制酸菜的办法就这样一代一代保留了下来。
在穷苦的年代,酸菜的佐食功能不可等闲视之,也是现代年青一代不可想象的。由于长久流传,这个食俗也产生了一些甚为精辟生动的民间谚语,从习俗、材料、用具、制做技巧、特性和对当时社会经济状况的侧面诠释都形象地反映了出来,这是任何一个菜种都无法与之匹敌的。
三天不吃酸,走路打蹿蹿
以一个地方食俗来解读这方水土风情,这算是一句很独特的民谚吧!它极为形象,一语道破。我多年来曾与很多老人交谈,除了上述民间故事,大都说不清道不明这是为什么,我想可能与当地水土含碱量略高,需要一点可口的酸味来中和一下吧,抑或先民们的饮食习惯沿习下来。过去经济落后,生活水平低下,而酸菜原材料遍地皆有,极为便宜,又好腌制,清淡可口且不费油盐,可粗食亦可精做,自然会受到青睐。到现在,恐怕只是调节味口而已。
南北大菜都不爱,好的这口浆水菜
这句谚语似乎有一点自我解嘲的意味吧。句里的“好”指爱好、嗜好。它与上句谚语有异曲同口之妙,依然反映了安康人对酸菜的偏爱。常吃腥晕人,对此感受可能更为明显。
酸菜好,一年四季少不了
酸菜的确是一年四季均可食用佐餐的菜品,不认贫富贵贱,均可享用,它可凉可热,可粗可精。尤其冬天的酸菜面,酸菜糊肚面,既果腹又暖身。夏天吃酸菜凉面,那真馋人,白面煮好用凉水浸冲,浇上浆水菜,配上黄豆芽、绿韭菜、红辣子、白大蒜,再淋上香油一拌,嘿!五色俱全,香味诱人,不吃个肚儿圆才怪呢!平常它可炒米饭、炒豆芽、炒鸡蛋、炒豆腐、酸菜鱼……花色繁多。在正式宴席之后再上点酸菜面片、酸菜拌汤、酸菜包子……算是该席面一个完美的收场吧。现在“农家乐”中,酸辣拌汤配上烙油饼,成了一道主食。真是一年四季月月都有,天天可吃。现在又变出许多做法,以适应食客的口味,更吸引外来的游客。
安康人常年多在外,想的蒸面跟酸菜
这可是众多打工族和常年出差、短期旅行在外的安康人的口头禅,是句新民谚。的确如此,出门在外的人,对外面的水土和饮食习惯多有不适,常常想吃家乡特色的饭菜,而首选的就是蒸面和酸菜,有不少人在异乡城市里不惜跑很多路吃这些并不地道的“面皮”和“浆水面”聊以解馋。
狗肉不上席,酸菜偏可以
酸菜单独是不能上席面待客的,但它与肉、蛋、鱼,甚至海味品结合烹调的菜肴却是很受欢迎的爽口菜,几乎每家酒店都备有。
酸菜可与足量辣椒、生姜、大蒜、大葱及其他调味品相佐,成为席面菜中重要的原料,而其他蔬菜是不可以这样的,其他腌制菜亦如此。
萝卜缨子刀刀菜,春不老半年不得坏
可做酸菜的蔬菜很多,但以萝卜缨、刀刀菜,春不老为主,另为防酸菜白花(发酵过度)也有将葱、姜泡入。红苕杆、韭菜、蒜苔胡子亦可。为使浆水美观,也将蔊菜泡入使之成粉红色。
萝卜缨与春不老是常年可泡酸菜的菜,它们含水量适中,久泡不易变软,安康人称为泡不脓(即腐),植物纤维多,泡的好了入口清脆,口感好,更主要是价格便宜。
金罐罐、银罐罐,不如我的土罐罐(金盘银盏儿,不如土罐儿)
指泡酸菜的盛具,用土陶罐或缸透气性能好,夏天放在地上接地气,酸菜不易坏。冬季气温低,放在灶台边也利于酸菜发酵,并且安全。
过去一大家口,吃饭人多,每次泡的菜量大,多用陶土烧制的罐或缸,价廉物美,又十分方便。现在恐怕只有饭店和卖酸菜的沿用此法了。
酸菜没得巧,一天搅三搅
为了使酸菜做得好,要常翻搅,使之发酵均匀,不致白花,如果产生白花,可将表面那层舀出去,对菜质无碍,这是别的蔬菜所不具备的。
面汤投酸菜,味道好的怪
酸菜除了吃菜梗、菜叶,更重要的是浆水的质量,浆水酸味要纯正,要清亮,如果变成稠糊的更不好,投的面汤要清,必要时要兑水,主要是其中的面的成份参与发酵变酸。面汤的温度要合适,要掌握它与气温和酸菜的发酵程度。
吃了凉拌酸菜包谷珍,下地干活才有劲
这是当年知青下乡时,农村干部对他们“教导”最多的一句谚语,后来成为笑谈。
当年物质生活极度匮乏,生活在温饱线以下,而农民的生活更为可怜,一家人(包括知青)每顿饭都少不了酸菜。而酸菜也只能叫“凉拌”,把酸菜从陶缸里捞出,捏去苦汁,用刀连切带剁,然后洒点盐,用手盘一盘,使盐味均匀,有条件的滴上两滴香油,没有油的就那样上了饭桌,吃的是红苕包谷珍,这叫连吃带喝,把肚子灌饱,下地去干农活。
这是当年贫困生活的缩影。现在,能吃上这么一顿饭菜,算是对下一代儿孙的“忆苦思甜”教育,也是一种调剂和改善,对五十多岁以上的人来说,恐怕不仅仅如此吧。 |